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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无孔不入的黑色泥沙贴在皮肤上,限位器上3厘米宽的带子勒出同样宽度的红色箍痕,弗栗多有点心疼,用拇指去揩那些黑色的东西,擦出本来雪白的皮肤。忉利天任他握着,没有抽回脚。他一动不动,忍痛似的坐在那里。没人说话,但周围一点也不安静,风儿窸窸窣窣,沙子翻翻滚滚,帐篷外面有人走来走去,远远营地的喇叭开始播报,空气里装满了细小刺耳的电流声。

    弗栗多动作利落,手指头带着一种不曾见过的轻盈,从上往下看,他脸庞有棱角分明的英俊,颧骨下的淡淡的影子,随着他的动作细微地流动。忉利天把手搁在床沿上,松了紧,紧了松。

    “舒瓦茨医生说得对。”

    忉利天猛抬头看向突然开腔的弗栗多,坐直了。

    佣兵仰起脸笑,从容地和他对视:“但忉利天,你也十分、十分的正确。”

    脚踝被绑一天,略僵硬。弗栗多一手托着他脚跟,一手捏住脚底轻轻活动:“但几乎所有的争吵起因,都是大家认为自己才是对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们没有吵,只是争论。”

    “OK,争论,这不会有结果的。”弗栗多耸耸肩:“只要你们都认为‘我是对的’,那就没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和舒瓦茨医生争谁‘更对’?我没那么幼稚。我只是想解决问题。”忉利天抬手揉揉眉心,“你看天都快亮了,趁我们说话这功夫,军政府的军队早就整队完毕,现在大概已经在路上了!”来中东前他也是做足了功课,但局势变化得比想象更快。“谈判契约”,“等价交换”,“互惠互利”,这些和平世界的商务法则在战乱地区统统失灵。犹太人出尔反尔,现在甚至直接撕下伪装——“接收并协助转运”——翻译一下,不给就要明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