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
母亲的笑容一样短促。她的眼神里没有喜悦—大舅舅二舅舅小舅舅都是她最疼Ai的儿子,老来却无人愿意陪她去医院,她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疲软地被他们踢来踢去。好在大姨倒是妥妥贴贴地照顾着她,母亲也时不时到台北陪伴外婆。 我没什麽能做,只能断续地拣着在学校的趣事说,然後午餐晚餐之前和母亲一起在厨房里捣鼓,期盼能唤起外婆所剩无几的食慾。我们都假装听不见楼上大舅舅开到最大声的电视和咯咯娇笑的表姊。 这样诡异而讽刺的团聚生活一直持续。常态下我不会看见从楼上走下来的人们,他们也同样当楼下的我们不存在。我问母亲这是甚麽时候开始的,她只是叹了口气。或许是从大舅舅高中学坏大学落榜之後即种下的因果。我想到时下流行的韩国花美男或美nV团T,要是有个成员人气过於突出,最终都会剩下排挤解散的狭路。 多麽准确的定律。 天边渲染上了橘红sE,我厌恶这种光线和迟暮的感觉。母亲拉着我向外婆挥挥手,走到附近的捷运站。阿弟也要考大学了,我们得回去照看着他。 走到那条狭窄的巷子口,我转头眯眼,似乎看见了大姨搀着外婆站在房子门口,但停满车的路边遮住我的视线。前方是红灯,我和母亲站在一棵粗糙歪扭的梧桐下等待,头上是细碎光华般的白sE小花,我突然想去买根bAngbAng糖。 那栋灰sE水泥墙的老厝灰败地站在那儿。我彷佛能够看见大舅舅陷在沙发里头,巨大的双脚放在桌上。他口中大声咀嚼的声音穿过云层滚过头顶,雷声是最终的饱嗝。外婆关切的声音被他踩扁在尘泥里,一如我过马路时粗心踩到的小桐花。 欠债没关系,慢慢还就好了。你先来爸妈家这儿住再想办法好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