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素钗】抬头见喜
死去才能和解。他的目光在他寡瘪的眼皮下停留,那里遮蔽着一片宽阔无垠的深海,一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纪,一团萎靡不振的rou块。 于是他为他展示了另一个世界,建立在一九六五年的废墟上,从湄公河南下,流入争莱湾,一艘飘荡在河面的木舟。时至今日他还能闻见空气中属于雨林的记忆,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,只能意象,烂熟的榴梿从枝头坠下,水牛蜷卧在岸边排泄巨大粪便,汗衫被毒辣日光舔舐过后的油黄。二十一岁的他骨髓里移植进西贡的闷热,之后转移阵地,在他左眼坏死的神经里寄居,伴随他从西贡回到贵州,碾转北京,最后定居在北大荒。他没有把这种痛苦带在身边,他们都知道这种冥顽的痛苦只能留在西贡,躺在西贡河的游船上,绕着河流在东南亚溯游。他和萧竹盈在一九六三年拥有了一个男孩,白白胖胖,面容清秀,没有遗传他的兔唇。他摸着孩子光滑的唇尖,对着萧竹盈笑,他说不出话,只是笑。萧竹盈躺在床上,长发绾在脑后,鬓边的碎发被汗沾湿在额角,她歪着头看着他,她说,小钗你笑起来真好看,你对我多笑笑。他下意识摸了摸唇上的疤痕,羞赧地说,一点儿都不好看。他想就停留在此处,停留在萧竹盈伸出手抚摸他侧脸的时刻,他的面容没有经历战火的切割,眼眶镶嵌着两粒琥珀,他的人生还有无数种排列组合的可能。他看着自己走出房屋,将萧竹盈和金少一关在门后,所有温情脉脉化作一抔黄土。人们问他在西贡看见了什么,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苟延残喘的一只眼睛,射出无数银针在他的瞳孔穿刺,企图挖掘蛛丝马迹的遗产,他感到脑中连接着眼球的某一部分开始剧痛,萎缩的眼皮下流出黑色的血液。我什么也没看见,他说,我什么也